Akaisha_Oki
吹水老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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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媒人
我環顧了一下四周,乾淨清爽。
太好啦!我還在等什麼?
用力的房門大剌剌的敞開,指揮眼前一群群忙著搬行李的人。
「欸..把這張小桌子擺在這。」
「鏡子...對..就你手中拿的那一面。」
「書本就幫我排在書架上好了....」
「呀!...小心啦!那是我最愛的花瓶耶!」
擦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水,真沒想到光指揮也那麼累人!
「阿..既然你們都幫我搬進來了,那就通通幫我把東西擺好吧!」
無視於眾多人投過來的白眼,我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消遙的喝我的礦泉水。
哇哈哈哈…..我真是太滿意了,果然是我自己親眼看上的房子,大又寬敞,而且….我舒服的讓我的屁股對著沙發椅彈彈跳跳,現在我坐的這套沙發也算是上等貨呢!
「少….少爺..呼..呼呼….你..真的要一個人搬出來住阿!」一個軟趴趴的人影倒趴在我沙發的扶手旁,很沒骨氣的直喘氣。
切!搬點東西就累成這副德行,真沒種!
「這是當然,要不然你現在在幫鬼搬家阿!」去去去,我很壞心的把一顆汗水涔涔的頭踢離我的眼前。「你們誰都別再更改我的決心啦!我要自由,我要獨立生活,最好誰都別來干擾我!」
話語既出,我收到為數不少癡呆的眼神。
靠!這麼不相信我的能力嗎?誰說富家少爺只是些愛吃軟飯,無法獨立生活的傢伙,我就跳出來給你們大家看看。
連家人也不相信我,當我氣勢雄魄、慷慨激昂的在飯桌上宣讀我的獨立宣言時,他們也是用這樣半癡呆的眼神望著本少爺。
然後我老爸就一邊老涕縱橫的嚷嚷著什麼…..我辛苦地把屎把尿的養你到大,你翅膀長硬了就想飛啦!…..一邊手忙腳亂的迅速指揮手下,把我的行李打包的整整齊齊,動作之俐落,讓我開始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。
難道是上次我設計讓他辛苦留了半年的寶貝山羊鬚全都剃光的關係?誰叫那些鬍子礙著本少爺的眼,清清爽爽不是挺好。
用力把一群泣涕如雨假兮兮的傢伙給掃出門外,我貼著門板,得意洋洋看著我精心挑選下的這間三房一廳的住所。
還沒搬進來就一塵不染,房租也相當便宜…..哇哈哈哈,簡直就是為我一個人設計存在的嘛!
之後的幾天,我順理成章的繼續住下來,白天到我的大學去上課,晚上就一個人看錄影帶、上bbs、玩電玩,挺逍遙自在。
這才是像大學生的生活嘛!
只是,我心裡總覺得怪怪的,有種說不出來的怪。
而我總搞不懂怪在哪裡!?
這種閒混的日子過久了,就變成了無聊,我找了我的一個死黨阿清到我的小窩來瞧瞧。我帶著他從學校一路飆騎到我的寶貝小窩,他真的有夠奇怪,我的窩樣樣都不缺,他偏偏要拽著一袋沉甸甸的東西,還笑的一副神秘兮兮的賊樣。
「你的窩該不會亂的跟狗窩一樣吧!」他又笑的那副狗屎樣,害我總要運足了氣才不至於把拳頭招呼到那坨狗屎上。「欸呀呀!每個男生的房間都差不多啦!又不專指你這大少爺。」我在咬牙,他其實不要說話還比較好。
我開了鎖,他頭一個迫不及待的衝進去,然後發出了一陣令人疑惑的驚呼。
「哇阿阿…..這怎麼可能阿!你的房子乾淨的跟沒人住過的一樣。」他大驚小怪的喊著,到處探頭探腦。
嗯哼!真是沒見過世面….叫那麼大聲!咦…..等一下…….
………….阿阿阿….不對啦!我剛剛出門時房子不是還一副亂七八糟的樣子。
原來就是這點怪阿!我出門前和出門後房子總是兩個樣,地獄和天堂的區別。
想也沒想,我趁阿清跑去上廁所的時候,開始撥電話。
「喂…..老爸嗎?我….」
「喔…喔喔…什麼….我很忙啦,你缺了什麼,我可以叫人幫你送去,阿..說快一點,手機快沒電啦!」
「你是不是有叫人清理我的屋子阿?」
「阿…什麼…你有把鑰匙給我們嗎?」
對喔!我自顧自掛斷了電話,除了房東那邊,應該是不會有人會有我這邊的鑰匙才對,房東一家人都遠住到了美國的說。
應該也不會有人這麼好心,偷跑來別人家裡整理房子吧!
我摸摸後腦杓,瞪著眼前乾淨整潔的房間。
該不會…….去去去,我才不相信世間有那麼愛乾淨的鬼勒,搞不好真的是我家那群傢伙搞的,怕我一個人活不下去呀!切!明天我換一個新鎖。
反正房東遠在美國的說。
正在胡思亂想之際,一雙冷冰冰的手突然搭到我的肩頭上去,背脊一陣蘇麻。
我想都沒想,管他是人是鬼,先來個過肩摔再說。
「哎唷!」我很滿意的聽著阿清的狼嚎,我的功夫雖是跟保鑣學的,但一般宵小已難近我的身。
「你….你幹麻啦!摔的那麼用力。」他揉揉剛跟地板親吻的屁股,粗聲粗氣的哀嚎。「虧我還帶了好東西給你看。」
什麼好東西!?我就知道,阿清那個色胚是不可能帶什麼好東西的。
不過….我還是很好奇很緊張耶!活到18歲都還沒看過A片的說。
那一天晚上,我和阿清兩人早早就洗完了澡,滿臉掩不住口水…..ㄟ…是興奮的趴在沙發上瞪著電視機。
剛剛還真是手忙腳亂阿!好好的錄放影機突然鬧脾氣,怎麼也不肯乖乖的吞進我們硬塞給它的色情光碟,結果還是阿清老練,硬逼它吞進去後,還滿意的拍拍它正在運作的肚皮說:嘴巴說不要,身體還挺老實的嘛!
果然是色胚!
看著畫面裡一對男女彼此相疊交歡的景象,我可以感覺我現在的臉應該是紅的跟番茄沒什麼兩樣,我把臉縮在我緊抱的抱枕中,深怕這等窘樣會被旁邊看的怡然自得還猛吃爆米花的色鬼發現。
房裡出奇的安靜,只有電視中不斷傳來的嬌喘聲。
好像達到高潮了,那女的聲音拔高的相當尖利,我和阿清不自覺把身體更湊近電視機,然後………..呃..沒了。
真的是沒了,電視機的畫面漆黑一片,只剩那女孩子的尖聲還隱約迴盪在耳際。
室內所有的電器一切如常,就只有電視機無法開關,我偏了偏頭,看見連著電視機的插頭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。
「插頭掉了啦!」我瞪著在一旁焦急的猛按遙控器的阿清,還按呀!想按壞它是不。
我將滿口胡言著客人最大的阿清給飛踢下去,在老子家,誰理他客人主人,一樣老子最大。
更何況…..嗯….看了那種香豔的鏡頭,下半身都……
阿清唸唸有詞的抱怨著去插插頭,插頭一接好,畫面又馬上開始,只是….阿清還來不及坐定位呢!畫面就不穩定了起來,畫面中的女子臉部扭曲的猙獰,連她原本的嬌聲都變成了有如唸經似的呢喃聲。
我嚇的快速舉起遙控器關掉電視,在畫面變漆黑的瞬間,我在螢幕的反射上看到在我的後方有一雙憤怒如火炬般的雙眼。
我轉頭看了一眼阿清,他顯然也被嚇著了,半跪在地上,一隻手還遙遙的指著電視機上的開關紐,看來是我先捷足先登的關上了電視。
阿清突然跳了起來,一手飛快的把我拉進我的房間,然後把門鎖的死死的。
「阿清,你也看到了什麼嗎?」我努力的抖著嘴唇開口,還沒從剛剛的事情中回過神來。
「你…我覺得你這裡陰沉沉的,我一進來就想跟你說了,剛剛我在螢幕上看到你坐的沙發後面,有一個男子正憤怒的瞪著我們。」阿清躲到了我的棉被裡面,很沒骨氣的發著抖。
「是嗎?」我試著讓自己鎮定下來,原來阿清看的竟然跟我看的一樣。「欸,沒事啦!你真是太多心了,我自己一個人都已經住了一個禮拜勒,一點事情都沒有,你別那麼沒種好不好。」是阿是阿,都住一段時間了,不怕不怕。
「睡過去一點。」我抬起了腳將阿清踹到一旁,幹嘛,床這麼大,不要擠在中間。
阿清嘟嚨著幾聲以示抗議,他乖乖的翻到旁邊的枕頭上規規矩矩的睡好。
那一夜,其實我有點失眠。阿清自那一晚以後,就視我的小窩為畏途,說什麼也不敢再來了,我則是在糊理糊塗擔心受怕了幾天晚上後,成了白天上課猛打瞌睡的熊貓族。
今天還是一樣,我打了整個早上的瞌睡,難得下午沒課,我匆匆的到便利超商採買了一些食物與日用品,在一路狂飆我改裝過的大野狼只想爭取多一點好眠。
顧不上吃東西了,我把鞋一甩,購物袋一拋,就閉著一雙熊貓眼飛撲到我可愛的床上去。
這一覺睡的真的很沉,我直到晚上十點才醒過來。
叫醒我的是我的肚子,這也難怪,早上因為上課快遲到了來不及吃早餐,中午吃中餐的的時間又被我拿來補眠,一整天肚子都是空蕩蕩的。
我摸黑的起身,想去廚房摸碗泡麵來吃。
我打開廚房的燈,開始翻箱倒櫃的找,卻連泡麵的影兒都沒見到,冰箱也快被我搗爛了,裡面也挺空蕩的,只會直對著我的門面猛吹寒氣。
飢餓現在控制我的理智線,外頭現在刮冷風、下大雨,實在沒有出去覓食的慾望,肚子又很不爭氣的猛叫,我頹然的又往床上猛倒上去。
我努力的揮去想直奔回家的渴望,開什麼玩笑,回去給人看笑話的阿!
我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間內,眼神開始隨便亂瞟,恍惚間,鏡子裡好像閃過一個迅捷的人影。
我迅速的坐起,腦子又胡亂的想起上次映在電視螢幕上的鬼影,由於房門沒關,所以鏡子是相當誠實的呈現客廳裡的一景一物的。
我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氣回頭,只不過在這一瞬間,我又聽到了塑膠袋悉窸窣窣的聲響,嚇的我心跳差一點停止。
這下,可沒有阿清在我身邊讓我壯膽了。
我小心翼翼的朝客廳逼近,說...說不定是小偷呢!我竟然怕成這副鳥樣。
神經兮兮的東張西望,現在胃是痛的抽筋。
匡啷一聲……我…踢到東西了。
踢到東西的那一瞬間,我驚的彈跳起來,過了一會兒才定下心神。
靠靠靠靠靠……原來是你老子我今天中午才採購回來的那一堆食物。
扭開了電燈,我沒好氣的選了一碗我平常最愛吃的泡麵出來。
哪知我一回頭,卻驚嚇的差點將泡麵招呼到來人的臉上。
一位少年,穿著黑衣服,靜靜的坐在沙發椅上,五官清秀俊朗,但臉色卻是相當蒼白,他似乎也被我的反應嚇一大跳,抬起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望著近乎失措的我。
「你….你你你是誰阿!」怪了,他真有本事,驚嚇過後一瞬間立刻恢復鎮定,我的聲音還兀自抖個不停。
「你的另一個房客。」他的語氣平平淡淡的,像在敘述一件事實。
「怎麼可能?」我瞪大雙眼。「我之前都沒有看過你呀!房東那邊的代理人也從沒說過還有另一個房客在。」
我等不及他開口了,拉著他的手就要趕他出去,開什麼玩笑,我是要獨立生活,一個人過活,為什麼還要多一個人出來跟我一起「獨立生活」。
他的手很靈活的在我的鐵腕下轉了一個方向,我一向自忖力氣超過一般人,眼前這位少年比我更尤甚之,這下,換我被他抓的死死的。
「是我整理你亂七八糟的屋子的。」他將我拉到他身邊坐下才緩緩開口。
「我沒看過你……」我皺著眉頭,他的手冰的嚇人。
「我…工作的時間不定,但通常都晚上出去,白天才會回來。」他的語調總是平平淡淡,聽不出來他的喜怒哀樂。
跟他促膝長談一段時間,順便還狼吞虎嚥完一碗泡麵,我只知道他應該不是壞人,也知道他絕不會搬出去,我看的出來他對這房子有很強大的佔有慾,其實以我家強大的勢力,是不難將他掃出這屋子…..只是…..恩….我突然覺得有個人能陪陪我說話有什麼不好,更何況他又會幫我清理屋子的說….呵呵….
「晚了,我想先去睡,你…呃…要一起….」我突然想起整個室內只有一個超大的雙人床。
「不用,我不睏。」他低著頭,看著書。
我一個人回去房間,越想越覺得有點奇怪,我躺在床上,大概是因為一整天睡飽了,凌晨三點的我還在床上生龍活虎。
我房門沒關,想說他可以隨時進來睡搞搞,可他就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客廳裡頭。睡不著,只好起身上網玩game,我插上了插頭,寬頻也早就接好了,卻一時找不著遊戲光碟,再一次的翻箱倒櫃。
房間太亂,東西找不到;房間太乾淨,東西還是會找不到……..尤其房間又不是我整理的時候。
我翻了一陣,火氣有點上衝,正在考慮要不要請他以後別那麼雞婆整理我的房間,好保有我的隱私權時,我注意到放置在角落的一個古董箱櫃。
這間房很大,這個古董櫃平時靜俏俏的縮在這不起眼的角落,我竟然沒注意到過。
我的好奇心驅使我打了開來,我突然想到潘朵拉的盒子,說不定會有什麼不幸從櫃子飛出來。
結果是我想太多了,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,空空蕩蕩的,我有點失望的把櫃子門關上,在關上的那一瞬間,我又改變了主意,重新將裡面瞧個仔細。
嗯….現在想起來,我當時好像太無聊了。
的確還是空空的,我將眼神從最上層的空間一路瞟到最下層,藉著書桌上那盞小燈的餘光,我看到下層的夾縫中有些許閃亮的片段。
我使力將那一片晶亮扯了出來,一條亮晃晃的銀鍊子橫躺在我的手上。
銀墜子是可以打開的,我悄悄地將蓋子掀起,一張含笑的面容立刻倒映在我的瞳孔之中。
這..這這不是剛剛才說過話的另一個房客嗎?想不到他笑起來還真的是很可愛,臉頰旁還有兩個深深的小酒窩。
可惜照片是黑白的,要不然看起來會更生動。
他的東西怎麼亂丟?我疑惑著,順手將墜子翻轉過來,墜子的背面沾了灰塵,我輕輕的吹掉,才發現背面刻著幾行字。
幽兒
1925.3.09
嘖,年代真久遠………年代!!!?
我揉揉雙眼,把鍊子拿到燈光下仔細看個清楚,1925….1925..沒錯,是1925,今年是2003年呀!
我驚的跳了起來,不經意的瞟過那面鏡子,鏡子顯示的大廳是空無一人的,可….可他的確還坐在沙發上呀!
我拿著鍊子衝入了客廳,將客廳的大燈打開,室內一片通明,他詫異的用手邊遮著刺眼的光芒,一邊不明究理的望著我。
「你是不是人….你你你不是…對不對。」我結結巴巴的胡亂大吼著,有點語無倫次。
他顯然被我嚇著了,臉色比我剛剛見到的還難看,他突然一躍而起,臉色灰白的看著我手中的銀鍊子。
「鍊子…鍊子…」他彷彿看不到我,失神的盯著在我手裡晃來晃去的銀鍊子。「你為什麼會有這個銀鍊子?為什麼?」他接近瘋狂的抓住我的兩隻手腕,冰冷刺骨的感覺直讓我的手腕發疼。「他在哪裡?你見過他對不對?他在哪裡?」
我真是被他嚇壞了,頭一次跟所謂的鬼靠的那麼近,而且是隻發瘋的鬼。
「你…放開我,你是鬼,你不是人。」我試著對他拳打腳踢。「你發什麼瘋?你已經死了,死了,你早就已經死了。」好不容易擺脫他手上的鉗制,我將他推倒在沙發上,跟他一樣失去理智的大吼。
「沒有,沒有,不可能….」他望著仍舊緊握在我手掌心的那一條銀墜子,語氣相當倉皇。「你說過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,不會…不會,我沒有死,我沒有,我還在這裡等你….」他的話語開始哽咽了起來,淚水自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湧了出來。
「你..你別哭。」我手忙腳亂了起來,我一向是最怕有人在我面前掉淚的。
「我永遠願意等你,你卻不肯聽我的解釋。」他猛然推開了我好心遞給他的面紙,從沙發上一躍而起,奔出門外。
「幽!」我試著伸手攔他,卻只能眼睜睜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外面下著冰冷的寒雨,一連幾天。
自那次事件後,我再也沒有見過幽,我懊悔的緊,是鬼是人又如何?我大驚小怪個屁!
撐著小黑傘,我的腳步是沉重的,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叫幽,但我能確定我想幫他,這幾天,我動員了我家的龐大勢力去追查那個年代那間屋子的擁有人,只是….我找到了她,她應該也已經白髮蒼蒼,她還活著嗎?幽還認得她嗎?
我在一間名為「star box」的pub前停下了腳步,收了雨傘,我徒步進了這間位在小巷深處的小店。
我不是來跳舞的,我是來找人的。店裡還算熱鬧,舞池裡各色各樣的男男女女盡情的跳著,我默默的走到酒吧前。
「喝酒嗎?大少爺。」白衣黑褲的酒保閃身至我的面前,帶著調侃的笑容。
「別浪費時間了,我問你,你真能看的到鬼。」我今天沒心情跟他吵嘴,劈頭就先把問題送出去。
「我以前跟你說過你不信,怎麼突然跑來問這個問題?」他扁了一下嘴。
「我..最近看到了。」將他遞來的白開水一飲而盡,我正在思考如何跟他描述幽的事情。
「看到了!?真奇怪,像你這種人應該連鬼影都見不到的。」他悠悠哉哉的調著酒說,卻惹來我一陣氣結。
像我這種人是什麼意思!!?
「先別生氣,幫我把這杯酒送到8號桌去。」他淡然開口,把本少爺直接當服務生看待。
我有點莫名其妙的往8號桌上看去,想說是哪一個三頭六臂的人物需要本少爺送酒…….
「你耍我阿!半個人影都沒有。」搞什麼鬼,8號桌又沒人。
「這裡至少有一半的「人」是你根本看不到的。」他俯下身子在我耳邊輕聲的說,說的我背脊直泛涼意。
我正想直接跟他敘述幽的事情呢!他的手機就響了,也好,我組織一下再跟他說。
「喂……你好點了嗎?別再給我喝了,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發燒阿!?」他激動的喊了一聲,嚇了我一大跳。「我馬上回去,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躺在床。」掛上了電話,我還回不了神,他迅速的拉起了披在椅子上的風衣準備出去。
「阿毛,接替我的位置。」他朝遠方正在端酒給客人的年輕服務生高喊著,然後低頭對我抱歉。「不好意思,我有個朋友傷風了還猛喝酒,我得回去照顧他。」
可是…..幽的事情….
「我陪你一塊回去好了。」幽的事情早點解決比較好,我需要他的幫忙。
「可是…..」他猶豫了一下子,我早就跳上了他的機車了。
「走吧!事不宜遲,你帶他去看醫生了沒?」我催促著他發動車子。
「若是他能看醫生就好了。」他沒好氣的說著,然後開始猛飆車。
一回到他所住的公寓,他三步併著兩步直衝到五樓,我跟在他的身後猛追。
他心急的用鑰匙開著門,卻發現門被人反鎖。
「可惡!」他粗聲粗氣的叫我站遠些,然後在我的驚訝的目光中,用迴旋踢把門給踹開了。
奇怪!這年頭學武功的人好像不少耶!
門一開,他火速的衝了進去,漫天的酒氣瀰漫整個屋子。
「你不準再喝了!」他憤怒又焦急地在床上跟一個黑衣人搏鬥,床下滿是堆積的酒瓶。「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發燒阿?再喝下去會魂飛魄散的。」他將那黑衣人緊緊壓制在床。
「那又怎樣,我又等不到他,他已經不需要我了。」熟悉的哭喊傳至我的耳膜,這是………..
「幽!?」我不可置信的跑向前,果然是,真的是!
結果是……幽見到我就開始像隻小野獸般的張牙五爪,我跟酒保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才讓他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入睡。
我們兩個癱倒在沙發上,有氣無力,我奇怪幽在他的屋子裡,他更意外我知道幽,看的到幽。
那一晚,我們促膝長談。
「他叫玄幽,生於西元1906年。」
「這當然不是他的本名,這是他自己取的名字,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,從他有記憶起,他就是暗殺集團中的一份子,編號0235,他在一連串的訓練與體罰下成長,他的童年沒有歡笑,只有望不到盡頭的絕望與黑暗。」
「他試圖逃脫了好幾次,每次都被逮了回來,吊起來狠很的當眾一頓毒打,他幾乎快活不下去,幸好集團中有個大他兩三歲的男孩,見他可憐,處處照顧他、保護他,他心裡才算是找到了避風的港口。」
「他與那男孩感情愈來愈好,男孩總是下意識的保護他、疼愛他,有如對待一個親生的手足,他也很依賴男孩,兩個膠漆不分,默契培養的相當良好,只要他們兩個聯手出任務,從來不曾失敗過。」
「在一次艱險的任務中,他們任務成功後,就隱身藏在運貨至台灣的商船中,自廣東千里迢迢逃至台灣。」
「逃離組織的生活,是愉快、自由的,也令他們本來如手足的情感昇華成情人的愛戀,有了肌膚上的親密接觸。」
「可惜這愉悅的日子只過了三年,漸漸的,小幽發現他的愛人不再早歸,有時三天兩頭也不見到人影,即使好不容易盼到他歸來,身邊總是帶著女孩子脂粉的香氣,小幽忍不住跟他大吵了好幾次,他卻說他發現他是愛著女孩子的,他對小幽只是一般手足樣的親情。」
「小幽無力挽回他的情感,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帶著心愛的女人回家,在曾經跟他溫存過的床上纏綿,在小幽的眼前對那女子許下生生世世的誓言。」
「小幽的心碎了,即使他再怎麼心裡安慰也沒有用,他的愛人就要跟那名女子成親,小幽是看過那女子虛假的一面的,他很不甘心,在他的愛人面前數落那女子的不是,撂下狠話就奔出門去。」
「過了幾天,小幽收拾著殘破不堪的心情回去,他想收拾行李離開這個令他傷心不已的地方,哪知他一回去,就看到一對男女在床上魚水交歡,那名女子竟趁著他的愛人不在,與另一個男子偷情,小幽氣極了,立刻拔槍。」
「這時門鎖一開,竟是他回來了,那女子立刻捲起了棉被縮在角落,梨花帶淚,如失心瘋般的叫小幽別再殘害她,不要叫人強暴她,她演的絲絲入扣,小幽無從抗辯。」
「小幽望著昔日的愛人,卻發現他的眼裡只剩下了憤怒與失望,小幽痛苦萬分,他寧願相信那名作賊心虛的女子,也不願意相信曾經患難與共的他,在萬般絕望下,小幽先開槍打死了那名偷情的男子,接著朝著那名女子準備開槍,只是他還沒扣動板機,他的愛人就已朝小幽開了槍…..」
「怎麼這樣!」我憤怒又激動的大吼。
「其實他開的那一槍並不在小幽的要害處,只是小幽當時正站在樓梯口,中槍之後腳步不穩,就頭下腳上的摔落了樓梯,頭部嚴重撞擊,含恨歸天。」
「好了,當年的事情大體而言是這樣。」他好心的遞來面紙。「擦擦你的眼淚吧!大少爺!」
「那個….他….到底是誰,告訴我,我要去揍他一頓。」我抓住了酒保的衣領開始猛搖,我現在心中實在很難平靜的下來。
「冷靜點,他叫夏毅,更何況…..他現在若沒死也是個將近一百歲的老頭兒了,你揍他一頓會出人命的。」他果然很冷靜的拍拍我的頭,露出溫和的微笑。
「小幽幹麻為那種人癡心一片,為了他等了將近百年。」我還是很難冷靜,我一定要揪出那位當年傷害小幽至深的傢伙。
小幽睡了好幾天才醒過來,醒過來時燒早就退了,酒也醒了,意外的是他出奇的平靜。
他乖乖回到當初的事發現場,就是現在我跟他合住的小窩,場景當然跟當時不太一樣,小幽依然固執的繼續等待。
我求小幽先讓我保管那條銀鍊子,他只是淡淡的點頭答應。我無語….
過沒幾天,被我派去調查的那些手下傳來消息了,他們已找到當年的夏毅,令我意外的是,夏毅很在意現在「挾持」在我手中的那條銀鍊子。
我沒將這件事告訴小幽,我想……等我跟夏毅見完面了,我在拖他去小幽的墳前懺悔。
2003年3月09日,我與夏毅約在一間僻靜的咖啡廳內見面。
這也是我和我那遠在美國的房東第一次見面。
我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將近半個小時入座,我看著手中的銀墜子,失神的盯著那開朗稚氣的笑靨。
小幽,我一定會讓你再重拾回你的笑靨。
掛在玻璃門上的風鈴叮叮咚咚的響著,我瞄了一下手錶,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10分鐘。
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宣洩我的怒氣了,夏毅就在我的眼前,白髮蒼蒼的他滿臉風霜,他坐在輪椅上,由一位看起來清純可愛的女孩推著他。
我漠然的看著女孩輕手輕腳的扶著他坐上了硬梆梆的椅子,他深邃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我,我被他看的有點心煩意亂。
「夏先生,你和小幽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。」我很突兀的開口,想打破沉滯在我們四周的僵硬氣氛。
「鍊…..鍊子呢?」他沙沙啞啞的很艱難的開口,已過百年的他早已看不出當年意氣風發的形象,如今的他,已是風中殘燭。
「我現在不能將鍊子給你,你….你還有臉再見他嗎?」身旁的那位女孩看來是他的家屬,難道他還是跟那女人成家立業了?
「他….我….」夏毅想開口,無奈卻是哽咽。
「先生,你別再責難爺爺了,這些年,他一直過的很痛苦、很掙扎,每天都在深深的自責與愧疚中度過。」女孩乖巧的輕拍著夏毅的背,低聲細語。「爺爺….他這輩子都不曾娶親過,我和其他的兄弟姊妹是被爺爺收養長大的。」
眼前這位老先生,話無法說的清楚,真摯殷切的眼神讓我沒有理由再責難他任何一句。
我將鍊子自口袋緩緩取出,放到了夏毅的面前。
夏毅的手顫抖了起來,他執起了桌上的銀練,顫著抖將墜子打開。
淚水自他乾枯的雙頰上靜靜的躺下,在小幽開朗的笑靨上摔出無數的珠沫。
「幽…幽兒…幽..」他緊閉著雙眼,將銀鍊緊緊的抱在懷中。
我不知所措,更讓我不知所措的是,小幽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的身旁。
他摀住了嘴,大大的眼睛裡滾著淚,目不轉睛的看著痛哭的愛人。
「幽…幽兒…對..對不起…我愛你…我…好想你….」小幽也痛哭了起來,一雙臂彎摟住了正在看著照片喃喃自語的戀人。
「幽兒….我們…回家。」夏毅緊閉著雙眼,彷彿感應到了小幽的存在,笑中帶淚,呼吸漸漸微弱。
山也迢迢,水也迢迢,山水迢迢路遙遙。
盼過昨宵,又盼今宵,盼來盼去魂也消。
夢也渺渺,人也渺渺,天若有情天亦老。
歌不成歌,調不成調,風雨瀟瀟愁多少。
「爺..?爺爺?爺爺?」女孩有點驚慌的呼喊著漸漸失去生息的老爺爺。
我悠然起身,玻璃窗外,有一對年輕的伴侶正在深情擁吻。
細雨霏霏,久違的陽光正慢慢從雲層中隱現。
〈全篇完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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